本想，年近七旬以“云鹤楼”命名工作室的潘鹤应该像野鹤闲云般悠然过生活的。然而，也许是树大招风吧，他常被社会上各种琐事缠身。近日笔者到府上拜访时，他历数了近10天所忙的事务：10天前，国家最高法院突然发来通知，请他立即飞赴北京帮助法院审判一个案件返回后珠海又通知他去为一雕塑选取放置地址;之后又马不停蹄到新会去为某个协会的成立剪彩……

　　即使在一天之内，他也是被各种突如其来的事情缠身早晨九点，深圳电话过来请他去鉴定某个塑像;十点，省政府办公厅成立某公司请他帮忙;中午，潘鹤一位去世多年的老师的儿子找上门来，因为南海要成立其父纪念馆，请潘鹤题辞;下午潘鹤认识的一位已去世的老画家的妻子，已90高龄，刚从香港回来，约他找个时间促膝深谈;下午六点多，一位需要他名人效应的晚辈来追他答应写的一封信;晚上七点半，笔者登门……真是个大忙人啊!

　　“我的工作是社会活动，休息时间才是工作。”潘老万般无奈地自我调侃。“我的业余爱好足闲聊和雕塑!因为我只有在业余时间才能进行雕塑!”潘老不无幽默地说。

　　“所以我奉劝年轻人，要做学问，只能在出名之前做，出名后就很难潜心钻研了，这也许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那么你是不是很累?工作时社交，休息时工作。”

　　“不会，我只有在闲下来时才累。当我站在雕塑前捕捉灵感而进行创作时，我感到有使不完的劲，而且那种创作的冲动常常使我觉得那是一种快感。这就像有些人通宵打麻将也不觉得累一样。只要你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情上，就会觉得乐在其中，乐此不疲，无苦可刻。”

　　潘鹤青年时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半世纪的情缘。当知情人问潘鹤该如何看待恋爱时，他说：“恋爱于人生是一股动力，动力可以演成喜剧，也能酿造悲剧。少年维特由于无法控制这股力，结果造成悲剧;而歌德却因为这股力成为世界文豪。同是恋爱，却有两种结果。”

　　而潘鹤本身就是一个很精彩的例子。年轻时由于失恋他痛苦万分，雕了许多塑像来怀念初恋情人，以发泄心中的苦闷，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造就了一位雕塑大师。

　　情感无常，人生多舛。潘鹤不仅经受过失恋的重创，而且遭遇了人生各种打击。他经历过的各种政治运动38次。他曾被关进牛栏，成为“牛鬼蛇神”，可是，他却泰然自若：“能进牛栏，说明别人瞧得起我。因为坐牛栏的人都是有一定资格、身份的人，多是对国家有重要贡献的人。能做这种牛栏里的‘牛’，我感到很荣幸呀!”

　　潘鹤就是这样，以一种超然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不幸与痛苦。“得意淡然，失意泰然”，这正是潘鹤一生最好的写照。也正像一位作家指出，足一种“云鹤的风度”。而作为他性格的写照，一个学生给他写过的两句诗：“云往云来沉浮无意，鹤翔鹤立宠辱皆忘”。更是尽人皆知。

　　年逾花甲的潘鹤大有返老还童的心态。他常常和二周岁的孙女讲悄悄话，被儿媳笑称为“痴爷爷”。生活中他是个慈祥的爷爷，憨直的爸爸，温厚的丈夫。现在，即使是年近古稀的高龄，他有时仍然要爬到几米高的石像上去雕塑。有时，吓得家人也要为他捏一把汗。

　　“只要我在雕塑，我就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人生短，艺术长啊!……”潘鹤如是说。

　　　　　　　　　　　　　　　原载《声报》名人谈生活  1995.7.27